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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堪稱瘋狂的方法,換做別人,哪怕地仙都不一定能夠做到。曾經的段玦不過剛練過旁門術法小有所成,自然更不行。但鬼道在輪回道之上,猶如一層胎衣緊緊包裹著地下冥土,裏面充斥著蠻荒時代的陰氣。估計連真仙大佛都弄不清楚段玦一介凡人,肉體凡胎,為什麽沒有被陰氣腐蝕幹凈魂飛魄散,反而橫穿無間妄念之地來到地府,徹底超脫六道之外,骨血裏塞滿了極為精純、接近本源的陰氣。

冥河中消弭諸多苦厄的極寒河水對段玦來說自然也不算什麽。

尹青嵐聽他炫耀般語氣輕巧地說完這些話,心臟裏彌漫出一陣陣酸麻,就像是有人拿一片柔軟的羽毛在她心尖軟肉上戳弄。那日她以靈血靈骨為陣引,即將靈氣枯竭時被段玦拉在懷裏往鬼道裏跳。她著實沒想到段玦會有這麽一個舉動,當時的身體狀況又脆弱如雨中蛛絲,巨大沖擊之下直接暈了過去。

等恢覆意識時,尹青嵐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渾身烈火焚燒、淬煉骨血般的疼。她的靈骨一半被陰氣消磨斷毀,眼睛也有一只被腐蝕。而身邊空蕩蕩的,沒有那個突然沖上來趕著和她一起死的白眼狼。

後來發生了什麽,尹青嵐也不好形容。那片永恒的鬼道就像一只深淵巨獸的大口,一下子就將她“吐”了出去。

她伸手摸摸段玦的臉,想問問他在鬼道裏是不是很疼。等對上那雙脈脈看過來,極為專註眼睛後,她所有沒說出口的話語都消失在唇間,化為輕悠的嘆息。

“我不疼。”段玦瞬間悉知尹青嵐的想法,這一回,他一反常態沒有借此討要好處,捧著尹青嵐的臉抵上她的額頭,語氣乍然沈下來:“只是當時不見了你,我很擔心。”

怎麽可能不疼,跳脫六道輪回意味著不會正常生老病死,意味著死亡的方式是直接消散天地,不是意味著不會疼。

尹青嵐任由段玦修長手指捂在自己臉頰,幹燥的拇指在眼瞼下方輕掃。她覺得自己心臟那片軟肉被驟然掐緊,泛起無法言語的酸意和疼痛。

看著尹青嵐的神情,段玦哼哼兩聲,鼻尖蹭著尹青嵐的鼻尖,嘴唇碰著尹青嵐的嘴唇。萬般柔情含在他的呼吸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朦朧的啞:“那你親親我呀,親親就不痛了。”

房間安靜一片,昏暗的紅色燈籠在屋內照出一層游動的光影,就像新婚夜新娘頭上浮動暗香的紅色錦緞,披在兩人頭上身上。尹青嵐閉著眼感受著唇上一點一點的觸碰,想起多年前坐在五方觀臺階上抱著掃帚沖她笑的小孩,想起最後那天,落在自己耳垂上不像一個吻的吻,炙熱滾燙,斷然決絕。

這麽明顯的愛意情感,以前為什麽沒有看到呢?

尹青嵐以前實在是太忙了,天下大道壓於她一人肩上,師門囑托、同輩傾慕把她壓得像一臺調試好的鐘,每分每秒都走的精確無比。尹青嵐需要灌註自己全部的心血才能澆灌出一個相對太平的天下,沒有多餘力氣回應旁人的感情,甚至忽視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孩的感受。

直到那個含混血液的吻落在耳邊,直到她成為廢人不能為天下沖鋒陷陣,她才驟然回首,察覺到空蕩蕩的身側再也看不到段玦。

也許那時候我還不愛你。

尹青嵐用唇輕輕蹭了蹭段玦的唇瓣。

但我已經意識到我不想失去你。

所以她把自己關在陰山藏書閣一遍遍的探尋秘法,幾近癡怔,試圖繞過鬼道把人帶出來。師兄師弟把她壓回五方觀,她半身斷骨,眼上纏繞著紗布,胸口呼吸都疼,卻還是在那個大雪天避開眾人獨自走到後門巷口。

最後是青陽道士叫住她。

“你想幹什麽?”

尹青嵐扶著寒冷的磚瓦,眉間落滿白雪:“我要把他帶回來。”

“師父。”她纏著紗布的的眼睛漫出鮮血,語氣卻仍然平靜,低聲道:“我要去把他帶回來的,他小時候就是我把他帶回來的,這次我不能把他留在下面。”

青陽道人這時候不再是和徒弟搶油餅吃的小老頭了,紫色的道袍充滿威嚴,站在那仙風道骨,很有氣勢。

他說不行,說尹青嵐之所以能夠活著出來時因為天生靈骨、天道庇護,段玦絕對已經堙滅在鬼道中。還說尹青嵐的責任不在段玦一人身上,說天下未定,尹青嵐的性命不是她一人的性命,

兩人就這樣對面站了許久,青陽道士身後的五方觀逆著天光,巍峨沈重如高山。

尹青嵐最後還是和青陽道士回去了。

好,我聽你們的。

她想著。

但等到天下徹底不要我了,我就要去找他,把他帶回來了。

她不想留在杭城,退居申城坐鎮後方成為天下的定心丸。後來送走師父,送走舊友,送走師兄師弟,尹青嵐慢慢發現自己一直發冷的心在褪色悠久的時光中似乎也平靜下來。她不再想到段玦,繼續指點特控部,成為一張被供起來且逐漸被遺忘的底牌。不管什麽時候,她總是孑然一人跟旁人親近不起來,直到遇到初入特控部死皮賴臉的王宥才沾點煙火氣。

尹青嵐閉著眼,碰碰段玦冰涼的嘴唇:“我覺得,我其實很想你。”

這是重逢以來,尹青嵐第一次正面的回應段玦的感情。

段玦一下子扣住她的後腦,五指沒入發間,整個人都往尹青嵐身上壓過來。另一只手臂牢牢環抱住她的腰,幾乎是神魂顛倒親在尹青嵐唇角。

唇齒交接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兩人明明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此時卻像兩株纏繞在一起的藤蔓,心跳的頻率都是共通的。過了許久,尹青嵐有點喘不過來氣,她感受到段玦混亂的呼吸,費勁抽出手,抱住他的肩膀安撫地拍兩下。

段玦動作一頓,突然柔情消失,張口毫不留情在尹青嵐舌尖咬了一口,看她吃痛皺眉才往後退了一點。他依舊靠著尹青嵐的額頭,叫兩人鼻尖挨著鼻尖,唇蹭著唇:“你喜歡我。”

他篤定的、沒有半分疑問:“你特別喜歡我。”

尹青嵐有點想笑,還沒笑兩下就聽見段玦繼續說道:“所以剛才在外面你為什麽不吃醋?”

“行了,不要再耽誤時間,我們也出去吧。”尹青嵐推開段玦站起來,理了理身上被他弄皺的衣服:“他們身體受到鬼氣侵蝕還需要處理。”

她往前走,一推開門看到外面排排站著數十個鬼差。

尹青嵐一楞,下意識抿抿發熱的唇瓣,表情盡力自然:“有事?”

“那個那個...”為首的鬼差搓搓手:“謝大人和範大人在結界那邊等著,想見見二位。”

謝必安和範無咎,傳說中大名鼎鼎的黑白無常,地府十大鬼將。它們身有官職,過不來酆都大帝親自設下的結界,就在結界那一邊等著人過來。

兩個大鬼穿著一黑一白,各自帶著長帽。謝必安手上拿著長傘支撐身體,唉聲嘆氣,想到又要見段玦就覺得舌頭疼。

它是真的怕段玦,脾氣惡劣手段狠也就算了,酆都大帝還親口下旨說不用管他。當年冥河邊,那些慘白魂魄被扔到岸上來它們也就是再送回去,偶爾還有幾個趁亂跑走試圖逃避十殿閻羅審判的鬼魂,給它們增加了不少麻煩事。

段玦泡在冥河中,渾身上下都沾染了鬼道深處最亙古混沌的陰氣,並不將融骨蝕肉的冥河水放在眼裏。他雙目極為專註地搜刮過每一滴冥河水,翻找裏面每一只破碎的靈魂。謝必安和範無咎就站在河邊,對著段玦敢怒不敢言,

後來十殿閻羅中的秦廣王還去找過一回段玦,閻王爺脾氣爆,三兩句話就和段玦打了起來。段玦不會太多法印口訣,也沒有天地授印法器加身,就憑借著被鬼道淬煉的魂魄身體硬是逐漸占到上風,反過來壓著秦廣王打,招招充滿戾氣、不留情面。

一戰成名,所有鬼都默認望鄉臺靠近冥河的一片是段玦的地界,平日沒事絕對不會輕易靠近。就這樣過了七十多年,酆都大帝和地藏菩薩聯袂而來封住周圍空間,拉著段玦談了談。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從那以後段玦不翻冥河水了,接下酆都大帝給的印開始閉關修煉。再後來就是靈氣覆蘇,段玦出關,和大帝菩薩密談後,居然直接破開鬼道前往了人界。

破開鬼道誒,法則才能做到的事!

謝必安不由得感嘆段玦的機緣運道。能在六界覆蘇一事上占到如此大的先機,將來的權勢地位不可限量。

想著想著,白無常的舌頭甩動一下。等眼珠溜溜轉到對面牽著手慢慢走來的兩人身上後,一下子又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它極其驚訝:“老範,你、你看到沒有!”

黑無常範無咎的話要比謝必安少很多,他瞪著眼珠,也是僵直著看著對面十指扣在一起的手,還沒開口就被段玦旁邊的尹青嵐刺了一下眼睛。

它仔細看過去,眼睛瞪得更大。

天生靈骨!

這要是放在他以前的年代,估計一出生就有仙人下凡收徒引路,早早位列仙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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